云海若

你离开的第七天

起初我的心里只是空空落落的。我看着你依然在我列表中前列的头像,心知再也得不到回应,却觉得这一切毫不真实。正如我觉得刚刚得知消息的其他朋友的沉默毫不真实一般。

浓稠的沉默令我感到窒息。我独自走进黑暗的楼道,绝望地试图去主动撞见被虚无吞没的隐喻,却忽然又想到如今你也在其中,而虚无终究不成虚无。我在窗前与永恒的幽邃相对而坐,而手边的琴终不成调,颤抖着流露出一二弦音,也不过是早已离去的人留在逆旅的一声叹息。山川改易,世间换了几回主人,逆旅的檐角一时生了旅葵,葵上一时结了露水,而当露水干涸,葵草被除去,那么过往也就只属于这片天地之外的永恒幽邃了。

我曾以为我至少在当下拥有全部的时光、自由、和权柄。我享受和朋友开怀大笑,肆情讨论过去的人和事——以近乎高高在上而无所不可的态度。而如今我站在崖边凝望你的所在,意识到你将不可避免地成为被谈论的那一方,再无转圜地,无论是以悲凉的或是温暖的方式被提到。我凝望着我将来的归宿,过去的全部人类都已到达的终点:屈子怀沙而从彭咸之所居、白船寥落而驶入西方的航道。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自大和盲目,而你看着我,不发一语。

倘若魂魄有觉,你应当能看见我写下这些文字吧——甚至是我之前的草稿。但我请求你像往常一样,在我完稿了以后再打开我给你的链接。即使成稿本身也只是胡言乱语,但我总是要坚持去写的。

我希望你能看见这些文字,并原谅我的自大盲目。你一向能将我的无端念头导引而出,变成可以理解的文字与画面,令我能看清自己的内心。原谅我吧!春花已经落尽,而我甚至才刚刚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。

夏日的花圃已经化作一片绿色的浓荫。在你走后的第二天,我试图去重新寻找那些在早春曾令我沉醉的旧花枝,却在同样的绿色中无法分辨。明年的春天花还会再开、明年的我却不一定还有闲暇再去赏花,而明年的花也不会再同于当时看到的了。

但我会梦见花在笑我的吧。花落了又开是花;在我家门口或是遥远的山林中绽放的依然是花。冬日里游苏州,处处都是同样醉人的腊梅香,友人回北京后发现突然躲不过,戏言天下梅树的根系大约是长在一处的。这则笑话我也讲给你听过,但此刻我只觉得这约莫就是真相了

因为我实在无法感觉到你已经离去。你存在于我记忆的方方面面、你存在于我过去的故事中和还未落笔的故事里。之于我的那个你已经深植在我心间,如同漫山遍野的梅花,或是漫山遍野的、你喜欢的桔梗、雏菊或绣球,化身千亿在我的故事里盛放,带给我创作和坚守的力量,陪伴我直到我最后,直到我可以真正寻到你,问问你过得好不好。






(我真的尽力了。请务必回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口味的一点点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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